夢孔子、文王二聖人在南京崇禮街舊居官舍之東廂,二聖人在中間,與弼在西間,見孔聖容貌為詳。欲問二聖人「生知安行之心如何」,又彷佛將文王書一冊在案披玩,似文王世系。(乙巳)
夢侍晦庵先生側,先生顏色藹然,而禮甚恭肅焉,起敬起仰也。
夜枕思宋太宗燭影事,深為太宗惜之。人須有行一不義、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之心,方做得堯舜事業。不然,鮮有不為外物所移者。學者須當隨事痛懲此心,劃割盡利欲根苗,純乎天理,方可語王道。果如此,心中幾多脫灑伶俐,可謂出世奇男子矣。
與鄰人處一事,涵容不熟。既已容訖,彼猶未悟,不免說破,此間氣為患,尋自悔之。因思為君子,當常受虧於人,方做得益。受虧,即有容也。
食後坐東窗,四體舒泰,神氣清朗,讀書愈有進益。數日趣同,此必又透一關矣。
聖賢所言,無非存天理、去人欲,聖賢所行亦然。學聖賢者,舍是何以哉。
文公先生與學者論躬行云:「若易時,天下無數聖賢了。」噫,實用其力者,方知其難,可勝歎哉。
日夜痛自點檢且不暇,豈有工夫點檢他人?責人密,自治疎矣,可不戒哉。明德、新民雖無二致,然己德未明,遽欲新民,不惟失本末先後之序,豈能有新民之效乎?徒爾勞攘成私意也。
貧困中事務紛至,兼以病瘡,不免時有憤躁。徐整衣冠讀書,便覺意思通暢。古人云:「不遇盤根錯節,無以別利器。」又云:「若要熟,也須從這裡過。」然誠難能難能,只得小心寧耐做將去。朱子云:「終不成處不去,便放下。」旨哉言也。
文公謂延平先生終日無疾言遽色,與弼常嘆何修而至此,又自分雖終身不能學也。文公又云:「李先生初間也是豪邁底人,後來也是琢磨之功。」觀此,則李先生豈是生來便如此,蓋學力所致也。然下愚末學,苦不能克去血氣之剛,平居則慕心平氣和,與物皆春,少不如意,躁急之態形焉。因思延平先生所與處者豈皆聖賢,而能無疾言遽色者,豈非成湯「與人不求備,檢身若不及」之功效歟?而今而後,吾知聖賢之必可學,而學之必可至,人性之本善而氣質之可化也的然矣。下學之功,此去何如哉。
夜病臥,思家務,不免有所計慮,心緒便亂,氣即不清。徐思可以力致者,德而已,此外非所知也。吾何求哉,求厚吾德耳。心於是乎定,氣於是乎清。明日書以自勉。
南軒讀《孟子》甚樂,湛然虛明,平旦之氣略無所撓。綠陰清晝,熏風徐來,而山林闃寂,天地自闊,日月自長。邵子所謂「心靜方能知白日,眼明始可識青天」,於斯可驗。
與弼氣質偏於剛忿,永樂庚寅,年二十,從洗馬楊先生學,方始覺之。春季歸自先生官舍,紆道訪故人李原道於秦淮客館,相與攜手淮畔,共談日新。與弼深以剛忿為言,始欲下克之之功。原道尋以告吾父母,二親為之大喜。原道,吉安廬陵人,吾母姨夫中允公從子也。厥後克之之功,雖時有之,其如鹵莽滅裂何。十五六年之間,猖狂自恣,良心一發,憤恨無所容身。去冬今春,用功甚力,而日用之間覺得愈加辛苦,疑下愚終不可以希聖賢之萬一,而小人之歸無由可免矣。五六月來,覺氣象漸好,於是益加苦功,逐日有進,心氣稍稍和平。雖時當逆境,不免少動於中,尋即排遣,而終無大害也。二十日,又一逆事排遣不下,心愈不悅。蓋平日但制而不行,未有拔去病根之意。反復觀之,而後知吾近日之病,在於欲得心氣和平而惡夫外物之逆以害吾中,此非也。心本太虛,七情不可有所干。物之相接,甘辛鹹苦,萬有不齊,而吾惡其逆我者,可乎?但當於萬有不齊之中,詳審其理以應之,則善矣。於是中心灑然。此殆克己復禮之一端乎?蓋制而不行者便苦,以理處之則順暢。因思心氣和平,非絕無於往日,但未如此,八九日之無間斷。又往日家和平多無事之時,今乃能於逆境擺脫。懼學之不繼也,故特書於冊,冀日新又新,讀書窮理,從事於敬恕之間,漸進於克己復禮之地。此吾志也,效之遲速,非所敢知。洪熙元年丁巳七月二十一日與弼識於南軒。
南軒柱貼云:「幽靜無非安分處,清閒便是讀書時。」
知止自當除妄想,安貧須是禁奢心。
淡如秋水貧中味,和似春風靜後功。
壁間大書云:「力除閒氣,固守清貧。」
病體衰憊,家務相纏,不得專心致志於聖經賢傳,中心益以鄙詐,而無以致其知;外貌益以暴慢,而何以力於行乎?歲月如流,豈勝痛悼。如何!如何!七月二十六日近暮書於南軒。
數日家務相因,憂親不置,書程間斷,胸次鄙吝,甚可愧恥。竊思聖賢,吉凶禍福,一聽於天,必不少動於中。吾之所以不能如聖賢而未免動搖於區區利害之間者,察理不精,躬行不熟故也。吾之所為者,惠迪而已,吉凶禍福,吾安得與於其間哉。大凡處順不可喜,喜心之生,驕侈之所由起也;處逆不可厭,厭心之生,怨尤之所由起也。一喜一厭,皆為動其中也。其中不可動也,聖賢之心如止水,或順或逆,處以理耳,豈以自外至者為憂樂哉。嗟乎!吾安得而臻茲也?勉旃勉旃,毋忽。七月初二日書於南軒。
處家,少寬裕氣象。
屢有逆境,皆順而處。
理家務後,讀書南軒,甚樂。於此可識本心。
枕上思在京時晝夜讀書不閒,而精神無恙。後十餘年疾病相因,少能如昔精進,不勝痛悼,然無如之何。兼貧乏,無藥調護,只得放寬懷抱,毋使剛氣得撓,愛養精神,以圖少長。噫!世之年壯氣盛者豈少,不過悠悠度日,誠可惜哉。
晝寢起,四體甚暢,中心灑然。安貧樂道,何所求哉。
當念歲月晚而學無成,可懼也。然既往亦不得而追矣。繼今隨精力所到而進,毋怠其志而已。視古人自少至老、始終一致者,不勝其慨愧矣。
一事少含容,蓋一事差,則當痛加克己復禮之功,務使此心湛然虛明,則應事可以無失。靜時涵養,動時省察,不可須臾忘也。苟本心為事物所撓,無澄清之功,則心愈亂,氣愈濁,梏之反覆,失愈遠矣。
觀分門《近思錄》,聞所未聞,熟所未熟,甚有益於自心性情。只感朋友之有是書以相益也。
觀《近思錄》,覺得精神收斂,身心檢束,有歉然不敢少忘之意,有悚然奮拔向前之意。
二月二十八日,晴色甚佳,寫詩外南軒。嵐光日色,曨映花木,而和禽上下,情甚暢也。值此暮春,想昔舞雩千載之樂,此心同符。(丙午)
夜讀《論語》,深感子思之說於目下用功最切,亟當服膺。
夜觀童子照魚,靜聽流水。自悟川上之嘆,及朱子安行體用之旨。
夜立庭間,靜思踐履,篤實純粹。君子不可得也,誠難能也。心所深慕,而無由臻斯境,可勝嘆哉。
觀農。因瘡,藉芳閒,臥塍間,靜極,如無人世。今日雖未看書,然靜中思繹事理,每有所得。
峽口看水,途中甚適。人苟得本心,隨處皆樂,窮達一致。此心外馳,則膠擾不暇,何能樂也。
晁公武謂康節先生隱居博學,尤精於《易》,世謂其能窮作《易》之本原,前知來物。其始學之時,睡不施枕者三十年。嗟乎!先哲苦心如此,吾輩將何如哉!
觀花木與自家意思一般。
看田,至青石橋,遊觀甚適。歸,焚香讀書外南軒,風日和煦,攪景樂甚。讀書,理亦明著,心神清爽。
一日,以事暴怒,即止。數日事不順,未免胸臆時生磊塊。然此氣禀之偏,學問之疵,頓無亦難,只得漸次消磨之。終日無疾言遽色,豈朝夕之力邪!勉之,毋怠。
枕上思近來心中閒思甚少,此亦一進也。
寢起讀書柳陰及東窗,皆有妙趣。晚二次事逆,雖動於中,隨即消釋,怒意未形。逐漸如此揩磨,則善矣。
親農歸。以眼痛廢書。閒閱舊稿。十六、七年之間,歲月如流,而學行難進。俯仰今昔,為之悵然。又感吾親日老,益自淒愴不勝。
大抵學者踐履工夫,從至難至危處試驗過,方始無往不利。若舍至難至危,其它踐履,不足道也。
蒔蔬園中,雖暫廢書,亦貧賤所當然。往親農途中,讀《孟子》,與野花相值,幽草自生,而水聲琅然,延佇久之,意思瀟灑。
小童失鴨,略暴怒。較之去年失鴨,減多矣。未能不動心者,學未力耳。
觀〈草廬文集序〉,諸族多尚功名富貴。恐吾晦庵先生不如是也。惜未覩先生《全集》。
外南軒讀《孟子》一卷,容貌肅然。午後眼痛。四體俱倦,就寢。心無所用。思歸鄉十五年,歷艱實多,不堪回首。
坐外南軒,滌硯、書課。綠陰清晝,佳境可人,心虛氣爽。疑此似躡賢境,惜讀書不博耳。
枕上默誦《中庸》,至「大德必受命」,惕然而思:舜有大德,既受命矣;夫子之德,雖未受命,卻為萬世帝王師,是亦同矣。嗟乎!知有德者之應,則宜知無德者之應矣,何修而可厚吾德哉。
夜徐行田間,默誦《中庸》,字字句句,從容詠歎,體於心,驗於事,所得頗多。
上不怨天,下不尤人,君子居易以俟命,小人行險以僥倖。燈下讀《中庸》,書此,不肖恆服有效之藥也。
與一鄰人談及不肖稍能負重,私心稍悅。
每日勞苦力農,自是本分事,何慍之有?「素貧賤,行乎貧賤。」
小女瘡疾相纏,不得專心讀書,一時躁急不勝。雖知「素患難,行乎患難」,然歲月不待人,學問之功不進,不得不憂也。其實亦因早年蹉跎,過了好時節,以致今日理會不徹。三十年前好用工,何可得耶?
緩步途間,省察四端,身心自然約束,此又靜時敬也。
知弗致,己弗克,何以為學?(丁未)
因暴怒,徐思之,以責人無恕故也。欲責人,須思吾能此事否。苟能之,又思曰:吾學聖賢方能此,安可遽責彼未嘗用功與用功未深者乎?況責人此理,吾未必皆能乎此也。以此度之,平生責人,謬妄多矣。戒之戒之。信哉「躬自厚而薄責於人,則遠怨」,以責人之心責己,則盡道也。
因事知貧難處,思之不得,付之無奈。孔子曰「志士不忘在溝壑」,未易能也。又曰「貧而樂」,未易及也。然古人恐未必如吾輩之貧。夜讀子思子素位不願乎外及遊呂之言,微有得。遊氏「居易未必不得,窮通皆好;行險未必常得,窮通皆醜」,非實經歷,不知此味誠吾百世之師也。又曰「要當篤信之而已」,從今安敢不篤信之也。
觀《文章正宗》,感學德無進。四十向逼,終於小人之歸。豈勝悲痛?
以事難處,夜與九韶論到極處,須是力消閒氣,純乎道德可也。倘常情一動,則去道遠矣。
枕上熟思出處進退,惟學聖賢為無弊。若夫窮通得喪,付之天命可也。然此心必半毫無愧,自處必盡其分,方可歸之於天。欲大書「何者謂聖賢?何者謂小人?」以自警。
自今須純然粹然,卑以自牧,和順道德,方可庶幾。嗟乎!人生苟得至此,雖寒饑死,刑戮死,何害為大丈夫哉!苟不能然,雖極富貴,極壽考,不免為小人。可不思以自處乎!
與學者授《論語》,讀「至年四十而見惡焉,其終也已」,不覺惕然。與弼年近四十矣。見惡者何限?安得不深自警省,少見惡焉,斯可耳。
燈下外南軒,觀年二十時所作《論》三篇,不勝悲嘆何者,昔時志向的然以古聖賢為可學可至,今逡巡苟且二十年。多病侵陵,血氣漸衰。非惟不能至聖賢,欲求一寡過人,且不可得。奈何?奈何?安得好學茂年,痛傾此意!
學德無成,而年光空老,平生之志不得遂矣。感恨何窮?無容此身,傷哉!
凡事誠有所不堪,君子處之,無所不可,以此知君子之難能也。
胡生談及人生立世,難作好人。僕深味之。嗟夫,見人之善惡,無不反諸己,可也。(戊申)
讀《易》倦,觀《晦菴先生年譜》。慨先哲之精勤,愧駑輩之滅裂。惘然自失,奈之何哉?據今地位,努力向前。
途間與九韶談及立身處世,向時自分不敢希及中庸,數日熟思,須是以中庸自任,方可無忝此生,只是難能,然不可畏難而苟安,直下承當,可也。
讀罷,思債負難還,生理蹇澀,未免起計較之心。徐覺計較之心起,則為學之志不能專一矣。平生經營,今日不過如此。況血氣日衰一日,若再苟且因循,則學何可向上?此生將何堪?於是大書「隨分讀書」於壁以自警。窮通得喪、死生憂樂,一聽於天,此心須澹然一毫無動於中,可也。
倦寢,夢寐中時時驚恐為過,時不能學也。
與九韶痛言:為學不可不勇。而此公自無奮發激昂、拔俗出群之志。予歸,深為之太息。徐思,方自悼不暇,安有工夫於他人耶!嗚呼,日進無疆,屬之己乎,屬之人乎。勉之又勉,勿為外物所困。
近晚往鄰倉借穀,因思舊債未還,新債又重,此生將何如也?徐又思之,須素位而行,不必計較。「富貴不淫貧賤樂,男兒到此是豪雄」。然此心極難,不敢不勉。貧賤能樂,則富貴不淫矣。貧賤富貴,樂與不淫,宜常加警束,古今幾人臻斯境也。
早枕思處世不活,須以天地之量為量,聖人之德為德,方得恰好。嗟乎,安得同志共勉此事。
處大事,不能盡善,意甚怏怏,兼以寒疾時作,風足攻人,讀書工夫間斷,昏昏竟日。痛感!何由得入聖賢境界也。
早枕思當以天地聖人為之準則,因悟子思作《中庸》,論其極致,亦舉天地之道以聖人配之,蓋如此也。嗟夫!未至於天道,未至於聖人,不可謂之成人,此古昔英豪所以孜孜翼翼終身也。
食後處事暴,彼雖十分不是,然我應之自當從容。徐思,雖切責之,彼固當得,然不是相業。
人生但能不負神明,則窮通死生,皆不足惜矣。欲求如是,其惟慎獨乎!董子云:「人之所為,其美惡之極,乃與天地流通,往來相應。」噫!天人相與之際,可畏哉!
人須整理心下,使教瑩淨,常惺惺地,方好。此「敬以直內」工夫也。嗟夫!不敬則不直,不直便昏昏倒了,萬事從此隳,可不懼哉!
與友人夜別徐家山。歸思一日,數事頗當。
凡事須斷以義,計較利害便非。
貧病相因,讀書不前,何以為力行之資。
人須於貧賤患難上立得腳住,克治粗暴,使心性純然。上不怨天,下不尤人,物我兩忘,惟知有理而已。
觀《晉史》,成帝見王導必拜,及幸其宅,拜其妻。反覆詳其始末,為之掩卷太息。丈夫際遇如此,而功烈不過若是。其付託之重,不減伊周。而致主澤民,視伊周何如哉?雖其志安於小成,亦學力有所不逮耳。信知人生須自幼力學,期於踐形必臻極,然後為無愧也。孔子曰:「居則曰:不吾知也。如或知爾,則何以哉?」又曰:「用之則行。」嗚呼!安得反西飛之日而痛加學歟?
今日覺得貧困上稍有益。看來人不於貧困上著力,終不濟事,終是脆懦。
教人須是循循善誘。
玩《中庸》,深悟心學之要,而歎此心不易存也。
克己逡巡,無所成就。四十而見惡焉,其終也已。
熟思平生歷試,不堪回首。間閱舊稿,深恨學不向前,身心荒怠,可憂可愧。今日所當為者,夙興盥櫛,家廟禮畢,正襟端坐,讀聖賢書,收斂此心,不為外物所汨,夜倦而寢,此外非所當計。窮通壽夭,自有命焉,宜篤信之。
數日守屯困工夫,稍有次第。須使此心泰然,超乎貧富之外,方好。
觀史,時見古人卓卓之行,不勝感激,益思自奮。
當學之難進,乃見希賢之易也。
心是活物,涵養不熟,不免搖動。只常常安頓在書上,庶不為外物所勝。
看乙巳年日新簿,惕然於心。繼讀《論語》,觀聖賢教人丁寧之意,益思自奮,須用刻苦。
以事暴怒,即悔之。須持其志,毋暴其氣。
應事後,即須看書,不使此心頃刻走作。
數日養得精神差好,須節節接續去,莫令間斷。
上無師,下無友,自己工夫又怠,此生將何堪耶!
細觀《近思錄》,乃知聖賢教人之法,備在方策。而自己學力未至,以致齷齪無量,安得良朋共執此文,細細講明,以為持己處事之資也。
斬截日新。
精白一心,對越神明。
經旬,學德廢怠。夢寐中亦屢悵嘆。為小女授《論語》,感聖人之微言,悚然思奮。安得良朋輔我此志?
途逢故人,兩鬢已斑,不覺愴然。問其年方四十。頃之,此公熟視予鬢亦已斑矣。益為悽惻,久之方別。既而思平生碌碌,只此衰謝。少壯不努力,老大徒悲傷。豈不信哉?夜歸,書此於東窗。噫,書又終可得而讀耶,君子果不可得而成耶。
新居栽竹。夜歸,吾妻語予曰:「昨夜夢一老人攜二從者相過,止於門,令一從者入問:『與弼在家否?』答云:『不在家。』從者曰:『孔夫子到此相訪,教進學也。』」與弼聞之,為之惕然而懼,躍然而喜,感天地而起敬者再三,脊背為之寒慄。自此以往,敢不放平心氣,專志於學德乎?敢吝駑駘之力乎?
往新居授書,甚喜。學有新益。
聞友人所為顛倒,益自警省,實下工夫。
看《禮記》,倦寢。思平生經歷之艱,益嘆古人之不易學。
看《語略》,惕然。憂念學德不進,何以立世?(已酉)
苟一毫不盡其道,即是自絕於天。
坐門外,圖書滿案,子弟環侍。乘綠陰,納清風,群物生意滿前,而好山相賓主。覽茲勝趣,胸次悠然。
早枕細思學德無進,歲月忽晚,回首平生,恍然一夢,可勝悼哉!繼今分陰須用痛惜,毋蹈前非也。
看《近思錄》,甚有所得。鄙吝之懷,為之豁然。
夜大雨,屋漏無干處,吾意泰然。
夜默坐,思學不能進,朋友又無向前者,此道日孤,意思忽忽無聊者久之。
涵養本源工夫,日用間大得力。
青石橋刈稻,往回村外,與物皆春。
晚穀不收。夜枕,思家用窘甚,不得專意於書,展轉反側良久。因念困窮拂鬱,能堅人之志而熟人之仁,敢不自勉?
夜觀《晦庵文集》,累夜乏油,貧婦嬈薪為光,誦讀甚好。為諸生授《孟子》卒章,不勝感激。臨寢,猶諷詠《明道先生行狀》久之,頑鈍之資,為之惕然!
途中看《言行錄》歸,及隔溪藉草,臨流觀書,甚樂,杳然塵外之趣。
中堂讀倦,遊後園歸,絲桐三弄,心地悠然,日明風靜,天壤之間,不知復有何樂。
早枕痛悔剛惡,偶得二句:「豈伊人之難化,信吾德之不競。」
所得為者,不敢不盡分。若夫利鈍成敗,非我所計也。此心須常教灑然。
時時痛加持志之功,務消氣質之偏。
遊園,萬物生意,最好觀。
安貧、樂道,斯為君子。
遇逆境暴怒,再三以理遣。平日自己無德,難於專一。責人況化人,亦當以漸,又一時偶差,人所不免。嗚呼!難矣哉!中庸之道也。
近來愈覺為人之難。學不向前,而歲月不待人。奈何?奈何?
枕上思《晦庵文集》及《中庸》皆反諸身心性情,頗有意味。昨日欲書戒語云:「溫厚和平之氣,有以勝夫暴戾逼窄之心,則吾學庶幾少有進耳。」今日續之云:「欲進乎此,舍持敬窮理之功,則吾不知其方矣。」蓋日來甚覺此二節工夫之切,而於《文集》中玩此話頭,益有意味也。
夜思承父、師付託之重,士友期望之深,竦然增懼!思有以自拔於人欲,而未知其方也。
日來處困,稍覺有力。六月初一日,早枕念歲月如流,事業不立,豈勝慨歎。
七月初五日,臨鍾帖,明窗淨几,意思甚佳。平生但親筆硯及聖賢圖籍,則不知貧賤患難之在身也。
人之遇患難,須平心易氣以處之,厭心一生,必至於怨天尤人。此乃見學力,不可不勉。
貧困中事事纏人,雖則如此,然不可不勉,一邊處困,一邊進學。
七月十二夜,枕上思家計窘甚,不堪其處。反覆思之,不得其方。日晏未,處久方得之。蓋亦別無巧法,只隨分節用安貧而已。誓雖寒餓死,不敢易初心也。於是欣然而起。又悟若要熟,也須從這裡過。
中夜思日月逝矣,事業無進,輾轉不寐,以達於旦。
凡百,皆當責己。
夜誦《明道先生行狀》,不勝感激。會心處,不知手之舞、足之蹈也。
日來正心工夫,稍有意思。
昨晚以貧病交攻,不得專一於書,未免心中不寧。熟思之,須於此處做工夫,教心中泰然,一味隨分進學方是。不然,則有打不過處矣。君子無入而不自得,然是難事。於此可以見聖愚之分,可不勉哉?凡怨天尤人,皆是此關不透耳。
夜說朱子《感興詩》,因告誡諸生,語意抑揚,彼此皆極感激。
先哲云「身心須有安頓處」,蓋身心無安頓處,則日間擾擾於利害之中而已,此亦非言可盡,默而識之,可也。
暮春遊園,心廣體胖,豈虛語哉!(壬子)
窮厄已極,不可支撐,兼病益困,然亦安分,不敢起怨尤之念,而所以益進吾之學,益堅吾之志者,不敢不勉也。
臥看康節詩,遂熟睡。方醒,意思佳甚,不啻封侯賜金也。雖極貧寠,此命也不害其樂。
於《近思錄》中所得,比向日大有徑庭,中心灑然,如沉疴去體。
觀百卉,生意可愛。
晴窗親筆硯,心下清涼之甚,忘卻一身如是之窘也。康節云:「雖貧無害日高眠。」
窮通壽夭,一聽於天,行吾義而已。
月下詠詩,獨步綠陰,時倚修竹,好風徐來,人境寂然,心甚平淡,無康節所謂攻心之事。
倦後暫寢,起,書先哲格言。明窗淨几,清風徐來,不知天壤之間,復有何樂?此身何幸至此也?
昨日於《文集》中又得處困之方,夜枕細思,不從這裡過,真也做人不得。「增益其所不能」,豈虛語哉!
日來甚悟「中」字之好,只是工夫難也,然不可不勉。康節詩云:「拔山蓋世稱才力,到此分毫強得乎。」
正月初一日,夜來心氣和平,繼今學德宜加勉也。(癸丑)
有〈困極〉詩云:「困固平生甘,不意如此極。前程一聽天,多憂諒何益。」又云:「本心所主渾由己,外物之來一聽天。」
早觀花草,生意甚佳。食後,意思稍不快,以窘極故也。尋開解之所得為者,厚吾德耳。窮通,非我所能也。
山中獨行,甚樂。萬物生意盎然。時陟崗頂四望,不勝之喜,欲賦《山椒一覽詩》。
處困之時所得為者,言忠信、行篤敬而已。
早觀,生意可樂。殘月尚在,露華滿眼,箇中妙趣,非言語所能形容。東齋柱帖云:「窗前花草宜人意,几上詩書悅道心。」
寄身於從容無競之境,遊心於恬澹不撓之鄉,日以聖賢嘉言善行沃潤之,則庶幾其有進乎!
不怨天,不尤人,下學而上達,非聖人,其孰知此味也哉!
人之病痛,不知則已,知而克治不勇,使其勢日甚,可乎哉?志之不立,古人之深戒也。
勿忘勿助,近日稍知此味。天假以年,尚宜少進。窮通得喪,可付度外也。
患難中好做工夫。所謂:「生於憂患,死於安樂也。」然學力淺者,鮮不為所困耳。嗟乎!梁棟之具,非禁風耐冰雪,安能勝其重哉?
男兒須挺然生世間。
三月二十一日,食後授書。宿雨初霽,生意充滿,甚可樂也。看《春秋》。近午,霽景可人,日甚舒長,天地闊遠,但病體全乏精神,不免寒饑,亦隨分耳。「眼前隨分好光陰,誰道人生多不足?」
夜枕,深念不得益精神以進乎學也。
夜坐,思一身一家,苟得平安,深以為幸。雖貧寠太甚,亦得隨分耳。夫子曰:「不知命,無以為君子也。」
東齋對月,花竹參差,清景可愛,聽諸生誦聲,甚樂。時遊於外,綠陰清夜,真趣悠然。
昨夜思舊時歲月事蹟,為之慨然。今日時復在懷。嗟乎!德業不立,而時駸駸,晚矣。
先儒云:「道理平鋪在。」信乎斯言也。急不得,慢不得,平鋪之云,豈不是如此?近來時時見得如此是,以此心較之往年,亦稍稍向定。但眼痛,廢書一年餘,為可歎耳。(甲寅)
處大事者,須深沉詳審。
早枕思平生踐履,愧于聖賢者多矣。至今不能自持。欲大書「不敢尤人」四字以自勵也。
眼痛,不敢看書。暫誦《詩經》,甚覺意味深長。但不敢久讀,為之悵歎者久之。(乙卯)
暫閱舊稿。二十八年前事恍如一夢,豈勝感嘆。
讀韓子〈與李翱書〉,大有感於吾心。
看《韓文》,倦睡。夢中,恍思少年日月,不勝感愴而醒。聰明不及於前時,道德日負於初心,信哉。
五月初一日,看《韓文》。晴色滿簾,清風透戶,花草盈欄,幽景可愛。
時出門外,臥綠陰納涼,甚樂。
七月二十一日,對野講誦。近晚,曳杖逍遙野外,甚適。
看《晦庵文集》,大有感激。
十二月二十九日,祀先一日。多憂學者既少,而有志者尤少,大為世道慮也。
朱子云:「從容深宴養。」旨哉言也!(丙辰)
看《言行錄》,龜山論東坡云:「君子之所養,要令暴慢邪僻之氣不設於身體。」大有所省,然志不能帥氣,工夫間斷,甚矣。聖賢之難能也。
累日看《遺書》,甚好。因思二程先生之言,真得聖人之傳也。何也?以其說道理不高不低、不急不緩,溫乎其夫子之言也。讀之,自然令人心平氣和,萬慮俱消。
倦睡,覺來,坐東齋,看《朱子文集》。天晴日永,竹樹扶疎,清景可人,意思甚樂也。
觀《晦庵先生語錄》,慨然慮斯道,不自知其年之邁、氣之衰而病之多也。
涵養此心,不為事物所勝,甚切日用工夫。
中夜夢中,痛恨平生不曾進學,即今空老痛哭而寤。
出遊陂畔,遂於澗底坐,久向日,甚適。省察身心,幸有少進。
村外閒行,《遺書》在手。徐步,自後坊坑過大同源,觀山玩水而歸於峽裡。憩久,枕石藉草而臥,暖日烘衣,鳴泉清耳,有浴沂佳致。
夜枕省已,稍有益,欲大書「多言害道」、「吉人之辭寡」、「躁人之辭多」、「思無邪」,「康節四妄吟」於東西齋。
枕上思平生學德不進,輾轉不安,雞鳴方寐。
看朱子「六十後長進不多」之語,恍然自失。嗚呼,日月逝矣,不可得而追矣。
觀《伊洛關閩言行錄》,惕然大感於懷,益思奮勵以往,不知其氣之衰、病之憊也。
十一月單衾,徹夜寒甚,腹痛。以夏布帳加覆,略無厭貧之意。
閒遊門外而歸。程子云:「和樂只是心中無事。」誠哉是言也。
近來身心稍靜,又似進一步。
暫閱舊稿。偶得胡文定公「蓋有名蓋天下,致位廟堂,得行所學」一段不勝感慨。
枕上細思,從今須進步,不敢自絕於天。窮通得喪,聽乎天命。雖餓死溝壑,不可喪此德矣。
近日多四五更夢醒,痛省身心,精察物理。
世間可喜可怒之事,自家著一分陪奉他,可謂勞矣。誠哉是言也。
先哲云:「大輅與柴車較逐,鸞鳳與鴟梟爭食,連城與瓦礫相觸,君子與小人鬥力,不惟不能勝,兼亦不可勝也。」
正月十七日,夜夢玉生花如蘭滿地。(已巳)
所憑者,天。所信者,命。(辛未)
八月初二,夜夢日有食之,既與弼從旁吹之,火焰即熾,尋復其明。
四月早寫稿。紅日當窗,秋花映日;清風綠陰,意豁如也。(壬申)
涵養吾一。(癸酉)
沼上看《自警編》三二條,甚好。益知人當以聖賢自任也。
學《易》稍有進,但恨精力減,而歲月無多矣。只得隨分用工,以畢餘齡焉耳。
山千形萬狀,觀者自得之,可也。文千形萬狀,作者自得之,可也。
讀奏議一篇,令人悚然。噫!清議不可犯也。(甲戌)
今日思得隨遇而安之理。一息尚存,此志不容少懈,豈以老大之故而厭於事也。
累日思平生架空過了時日。
與學者話久,大概勉以栽培自己根本,一毫利心不可萌也。
晚知書史真有益,卻恨歲月來無多。(乙亥)
江西伍恒有書。知程庸奉府主王侯命去大司成家借《朱子語類》抄對,欲刊板以揚絕學惠後來。喜不自勝,恨不即見盛事之成也。
東窗親筆硯。好學至於不尤人,學之至也。
浴罷,坐東窗親筆硯。竹風拂几,綠陰滿地。
看《彈章》,令人竦然,付學者抄寫。
午前治圃。貧賤之理,當然不敢辭勞。
獨游,隔溪數步而回,無可與者。
仁之至,義之盡。
見人之善惡,無不反諸己。
二月初一日,云昨夜夢同三人觀漲,擬同訪朱子,不勝悵嘆而覺,有詩云:「曠百千秋相感深,依依不識是何心。金雞忽報春窗曙,惆悵殘魂帶病吟。」(丙子)
吉人為善,惟日不足。凶人為不善,亦惟日不足。
得便宜是失便宜,失便宜是得便宜。
康節詩:「閒窗一覺從容睡,願當封候與賜金。」亦不必如此說,朱子「從容深宴養」好。
傳羹送麵,貧士克己為義者。
萬事付之無心,可也。
三綱五常,天下元氣,家亦然,一身亦然。(丁丑)
一日未死,一日要是當。
偶擷芳水尾,悵然舊游,得二句:「偶爾舊游行樂處,擷芳溪曲玩春流。」
動靜語默,無非自己工夫。
游隔溪,擷芳。暮春天氣,一團清樂。
看漚田,晚歸,大雨。中途雨止,月白。衣服皆濕。貧賤之分,當然也。
靜坐獨處,不難。居廣居、應天下,為難。
事往往急便壞了。
不學,則老而衰。
五月二十五夜,夢孔子孫相訪,云承孔子命來,兩相感泣而覺,至今猶記其形容。
胡文定公云:世事當如行雲流水,隨所遇而安可也。
臥看《自警編》,惕然。自省持己不可不嚴也。
毋以妄想戕真心,客氣傷元氣。
夜坐門屋,梧桐月照,清風徐來。
料得人生皆素定,空多計較竟何如。
天意順時為善計,人情安處是良圖。
請看風急天寒夜,誰是當門定腳人。
十二月初十夜,夢云:「萬家喬木動清風。」
凡事不可用心太過,人生自有定分。行己,則不可不慎。(康辰,時年歲)
看史數日,愈覺收斂為至要。
不失人,亦不失言。
打點平生《日錄》,感慨係之矣。
人生須自重。
不怨天,不尤人,下學而上達,當佩以終餘齒。
夢云:「自畫者,德不進。」又云:「自知不足者,可大受而遠到。」
日行吾義,吉凶榮辱非所計也,聽天所命。
食後,高臥東窗,羲皇上人乎?
夢誦詩云:「丁寧莫伐簷前樹,聽我高堂紅杏歌。」
又夢云:「矯矯高樓臥白雲。」
食後倦寢,夢朱子父子來枉顧。(辛巳)
趨炎者,眾人所同。尚德者,君子所獨。
夢云:「等閒識得東風意,便是橋邊鳥鵲春。」
高臥閒窗,綠陰清晝。天地何其闊遠矣!
遊後坊,登山椒,坐磐石,意甚適也。欲構覽秀亭於此,無陟降之勞。莫歸,新月一鈎矣。
閒臥新齋,西日明窗,意思好。道理平鋪在,著些意不得。
彼以慳吝狡偽之心待我,吾以正大光明之體待之。
看前去年《日錄》,倦寢。細思平生,學力止於此,精神日向衰憊,俯仰悵然,空生世間也。(壬午)
《詩》云:「戰戰兢兢,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。」七十二歲方知此味,信乎希賢之不易也。
夜靜臥閣上,深悟靜虛動直之旨,但動時工夫尤不易云。
程子云:「五倫多少不盡分處。」至哉言也!
學至於不尤人,學之至也。吾聞其語矣,未見其人也。
看《儀禮圖》,閱舊《日錄》,倦寢。程子七十歲化,犬馬之年七十二矣,何如?何如?
夜來枕上靜思,一味聖學帖然,終此餘喘而已。(癸未)
觀《遺書》數條,西照明窗。玩夫子之言,如飲醇釀,不覺心醉也。
徐步牆內,看秧生塍。靜中春意,可樂也。(甲申)
靜中觀物理,隨處有得。
看乙巳、丙午《日錄》,感發多矣。(乙酉)
閱近數年《日錄》。萬事不必計較,徒勞心耳。廓然而大公,物來而順應。大公,仁也;順應,義也。
曉窗自誦云:「欲成美績,須究良圖。」非夢也,忽自然如此耶?誦,豈鬼神有以警我耶?當大書於壁,日求少進。
當事之危疑,見人之措置。邵子之教也。(丙戌)
《遺書》云:「人當審己如何,不必恤浮議。志在浮議,則心不在內,不可應卒遽事。」
玩聖賢之言,自然心醉,不知手之舞、足之蹈也。(丁亥)
曉枕誦《易》。看去年《日錄》,惕然興感。不敢不以聖賢自任,日思奮勵,庶不負友朋之誼也。
夜看《語類》,不忍釋卷,然虛病不敢久也。
德性學問,不敢少怠,但恨歲月來無多。
學聖人無他法,求諸己而已。吉凶榮辱,一聽於天。
君子顧自處何如耳,豈以自外至者為榮辱哉。
天道福善禍淫,君子但當謹守先聖賢名教,居易以俟命而已。
昨夜夢誦云:「豈能存養此心之一,豈鬼神教我哉?」(穆侯案:是句不通,疑有訛字。)
午後看《陸宣公集》及《遺書》,一親聖賢之言,則心便一。但得此身粗安,頃刻不可離也。
倦寢。得句云:「逐日從容深燕養,憧憧慎勿役私心。」
閱舊稿,偶見先友羅德昌先生手帖:「不屑困於官糧事。」嗚呼噫嘻!若要熟也,須從這裡過。
聖賢氣象,須臾不敢不勉。
觀壁間帖。故友孔諤繡衣巡按江西時,與先子書有云:「前與與弼契兄接談時,頃探其中,蓋有威武貧富之所不能屈移者。今雖蹇滯,異日當為令器,不必慮也。」惕然,重書以警惰。孔後任河南參議。戊寅歲,僕在金臺時,聞久亡矣。(戌子)
隨處,惟嘆聖人難學。
雨後生意可愛,將這身來放在萬物中,一例看大小,大快活。
日夜惟知聖人好,但庸資實難企也。
憩亭子看收菜,臥久,見靜中意思,此涵養工夫也。
程子云:「天地間,可謂孤立。」
憩亭,玩《語類》二三條,不勝痛快。
朱子云:「此道日孤。」
早夜思,餘齡一味學聖人,克其不似聖人者。
夜臥閣中,思朱子云:「閒散不是真樂。」因悟程子云:「人於天地間並無窒礙處,大小大快活,乃真樂也。」勉旃,勉旃!
張思叔詬罵僕夫。程子曰:「何不動心忍性?」朱子云:「不哭底孩子誰不會抱?」又云:「處順不如常處逆,動心忍性始成功。」
午憩亭,靜中胸次悠然。
午後看《日錄》,天晴,仰思物理。
今日觀書,感慨多矣。但精神短,不敢久。可惜少年日月也!
恰別處一近事,薄哉風俗。嗟乎!自己德不可不厚也。戒之!戒之!
看《晦菴文集》,倦臥。仰思至理有契,不覺撫席。
寫《文集》一紙,曠百世而相感者,抑不知何心也。
觀《晦菴文集》,親先生之教,令人超然於世,萬慮俱消。竊思當時立於其門者,宜何如哉。
家事時嬰懷,亦當順理而行情,順萬物而無情,可也。
倦臥,仰思古今國家治亂得失,及人家盛衰得失,為之凜然。
無時無處不是工夫。
暫遊大門之外,桃李爛然,日麗風喧。「先王以茂對時,育萬物。」
日親聖賢嘉謨,何幸如之,但恨讀之晚矣。
早憩自得亭,親筆硯,水氣連村,游魚滿沼,畦蔬生意,皆足樂也。
施為欲似千鈞弩,磨勵當如百鍊金。
年老厭煩,非理也。朱子云:「一日未死,一日要是當。」
歲月如流,而學德有退無進。有志之士,其興感乎?無感乎?
玩《遺書》,意不知所向,安知斯人之為功。聖人責人也常緩,便見只欲改正,無顯人過惡之意。
觀五峰舊稿,感慨係之矣。
夜思平生經歷,五更方寐。聖人未嘗忘天下,果哉!末之難矣。
逐日觀聖賢名教,甚幸。但漸期寡過而未能也。
玩《易》,默而繹之,不勝痛快,但恨歲月無多。
早盥櫛後,東軒親簡編。竹日明窗,意初回鄉時。石泉柱帖云:「欲到大賢地,須循下學功。」回首近六十年矣,大賢地何日到耶?
於事厭倦,皆是無誠。
天下之至賾而不可惡,天下之至動而不可亂。廓然而大公,物來而順應。倦臥,養病,思已往踐履及聖賢名教。臥起,天向暝矣。
雖萬變之紛紜,而應之各有定理。
*摘錄自〔明〕吳與弼撰:《康齋集》,《文淵閣四庫全書本》,卷十一,日錄,頁一上至四十二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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